罗飞跃被自己的“发现”惊出冷汗
十年前从收上来的一块“搓衣板”
竟然是北宋名臣滕元发夫妻
合葬墓志铭
墓志铭出自晁公溯等三位当朝名人之手
内容更是涉及到苏东坡等人
滕元发另一身份为写下千古名篇《岳阳楼记》的北宋文学家范仲淹表弟。
让人迷惑不解的是,史书记载这位“文经武纬”的名臣和富顺并无交集,于七十高龄赴扬州任上亡故(现滕元发墓地位于广西),苏东坡为之撰《滕学士甫墓志铭》,苏氏兄弟均作挽诗悲悼——为何碑文又明确记载滕元发和夫人李氏“合葬于富顺”?
罗飞跃在富顺县城文庙附近开了一间古玩店,称“烟云斋主”,既经营古董瓷器也收购老酒。十年前罗飞跃在河对岸(属东湖管辖)一户农家收上来一块重逾千斤的石板,随着县城快速扩张如今该处已无迹可寻。
“石板就架在院子里,主人说平时在上面洗衣服。”当时罗飞跃不明其身份,只是被上面精美书法所吸引,谈好价钱之后就请人拉了回来。由于石板体量巨大无处安放,便寄存在朋友库房——这一存就是十年,2018年底罗飞跃请人将石板挪到了自己店铺,送给朋友一只玉环当作多年存放费用。
闲来无事罗飞跃拂去石板上的尘土、喷水浸润,上面的字迹逐渐显现出来:除了上方大字为篆书,一时难以确定之外,两面分别为小楷和行书,易于辨认。一番研读,罗飞跃初步确定农户家的搓衣板实为北宋年间,富顺“茶场”小地名“五龟山”一妇人李氏和她丈夫合葬的墓志铭。
首先引起罗飞跃注意的是碑文有“东坡为文”字样,当时他心里就咯噔了一下:“莫非就是大家熟知的苏东坡——”;接下来发现碑文记载墓主人死后被追封为“左银青光禄大夫”,墓主人身份查询结果更是不得了,发现滕元发原名甫,字达道,北宋中后期名臣,和王安石、苏轼、司马光等多有交集,另一个身份为写下千古名篇《岳阳楼记》倡导的“先天下之忧而忧,后天下之乐而乐”思想,北宋时期杰出的思想家、政治家、文学家范仲淹的表弟。
消息在收藏圈内传开,看过石碑的人无不啧啧称奇竖起大拇指称“牛”:
一是书法牛,材质为当地上好黄浆石,品相完好无破损,小楷工整、行书流畅,笔锋尽显。
二是墓主人牛,不但身居正二品,史书记载滕元发为北宋中后期名臣,在神宗、哲宗两朝,文经武纬,在在生辉,立朝,守边,抚民,足迹所至,皆有感人过人之行。
滕元发(1020年—1090年)浙江东阳人,祖上为唐宋名臣,世代官宦,是范仲淹之父范墉的外甥,性豪爽,不拘小节,自幼能文9 岁能赋诗,范仲淹见后连连称奇。三次担任开封府尹,镇守边关,威行西北,号称名帅,著有《达道文集》20 卷,所著《孙威敏征南录》收入《四库全书》。《宋史》卷三三二有传。
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是滕元发在科举考试中两中探花,在我国1300 年科举史上绝无仅有。一中,当朝皇帝宋仁宗认为其考卷中的一诗不合程式,于是罢黜;八年后滕元发再次高中第三名。
河北大地震,滕元发被任命为安抚使,一直坚持在危房里办公,他对下属官员和老百姓说:“人民指望我这个政府官员,如果房屋倒塌,我会跟人民死在一起。”元祐中,调任苏、扬二州,逢淮南京东饥荒,滕元发命富户出资搭建临时住所2500 间,井、灶、器用皆备,保全灾民五万多人。任梅州知州时创立州学,开梅州培育人才风气之先,赴扬州任途中亡故,卒赠左银青光禄大夫,谥“章敏”。苏东坡为之撰《滕学士甫墓志铭》。苏氏兄弟均作挽诗悲悼。
三是立碑的人牛,除了碑文中提到“东坡为文”之外,晁公溯、黄皋、方琛等三位当朝名人(同时也是诗人)分别“撰、书、篆”。其中在泸州合江县曾发现一方宋代《宋故候居士墓志铭》,撰写者同样为黄皋。晁公溯为宋高宗绍兴八年进士,著有《嵩山居士文集》54卷、《抱经堂稿》等。
其中广为人知的是1996年白鹤梁水下考古发现的新题刻《晁公溯题记》,称它的发现对白鹤梁题刻文化的研究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,改变了现有白鹤梁题刻数量的陈说、对研究中国古代"灾变"学说有重要价值、对研究宋代晁氏家族在巴蜀活动及其对三峡文化的构建有重要价值、对探索晁公溯的形迹与交友有参考价值。
《富顺县志》总编辑、82岁的苏铁生表示墓志铭可能填补历史空白
“你想想,当年是怎样一番繁荣景象——”《富顺县志》总编辑、82岁高龄的苏铁生禁不住摇头晃脑:“三大文人齐聚富顺西湖边(非扬州西湖),吟诗作赋、风花雪月!”
老先生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,在封建社会朝代更迭往往意味着连年战乱,不论是元太祖统一中国,还是明朝末年张献忠入川,其中宋末元初历史记录就中断了80年之久,导致其主导编写《富顺县志》时,相关内容只能从《二十四史》等上面“扒”,往往只有寥寥数语:其中宋仁宗庆历二年(1042年)就只有一句话:富顺儒生李冕中进士,为富顺县第一位进士。
据悉,不但《富顺县县志》,翻遍所有历史书籍,都没有滕元发和富顺相关的只言片语。
自称“一个搞地方史志的老头”,让苏铁生深感遗憾的是,和少得可怜的历史记载形成鲜明对比,富顺被誉为“千年古县”、“巴蜀才子之乡” 、“中国豆花之城”,北宋年间因盐设“监”(高于县)极其繁华文风极盛,却苦于缺乏“凭据”。
苏铁生先生认为该墓志铭填补了“历史空白”为近年来十分罕见之重大发现,同时他又提出了疑问:
碑文夫妻“合葬于富顺”不假,但立碑时间为宋徽宗宣和六年,滕元发卒于1090年,立碑时间晚了30左右年;其次滕元发原籍浙江东阳,当地有滕家后代立的祠堂还有一条滕家街,墓地又位于广西和富顺并无瓜葛——经多方查证之后,苏铁生提出了一种解释,滕元发曾主政筠州(现宜宾市筠连县),可能途经富顺病逝不能归葬千里之外东阳,若干年后子孙方才前来重葬立碑。
“但这种看似合理的解释又和史实不符,得出的结论将会是滕元发既不是亡故于扬州任上,也非葬于广西。”苏铁生认为该碑文有可能改写一段历史。
由于年事已高视力下降,苏铁生告诉记者自己无法细细研读碑文,他呼吁专家或志愿人士介入,尽快拓片解读碑文揭开谜底。
3月12日,和记者一同前往富顺铭的自贡市收藏家协会秘书长邓少文表示,墓志铭真实性毋容置疑,同时他认为不适合个人收藏。“我觉得就应该立在文庙里!”罗飞跃接受记者采访时也表达了强烈的捐献意愿。
来源:自贡网
记者:张才 韩钰 周航宇
编辑:熊丹
后续
专家:初步判定不是“滕甫夫妇”
3月13日,四川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教授、中国宋史研究会副会长粟品孝,通过电子图片对这块墓志铭进行了初步判定。他认为,主人并非“滕甫夫妇”,而是“滕世禄”和妻子“李氏”。
粟品孝教授介绍,由于没有拓片,无法将墓志铭全文进行完整识别。首先可以确定,墓志铭前后上方的篆盖文字,一面文字为“有宋邛州监茶滕公志铭”,另一面文字为“茶场滕君之配李氏志铭”;其次,墓志铭内容显示,滕世禄是南宋人,滕甫是他的从祖;第三,墓志铭作者是宋代中原文献之家晁公遡,里面提及的一些人名,那是在追溯历史。
↑篆盖文字为“有宋邛州监茶滕公志铭” 粟品孝表示,待进一步收集碑文资料后,可对墓志铭主人身份及相关价值作进一步研究确认。
红星新闻记者 袁伟